當天晚上淩晨一點多, 就聽到從村子裏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喊叫聲, 是個女人，喊得聲嘶力竭, “快跑啊, 鬼……有鬼啊, 快啊，鬼來了……嗷嗷, 鬼啊, 鬼咬我腿了，哎呀，鬼要咬掉我腦袋啦……”

這聲音簡直淒慘無比, 跟真被鬼追上了正撕扯著一樣。

村子裏的狗也狂吠起來，不斷地響起開門聲, 緊跟著人們就都往叫聲發出來的方向趕去。

左二一家白天上山拔草累得都爬不上炕了, 好歹睡著了, 正做夢呢, 就被這動靜給鬧醒了，左二氣得從炕上跳到地上, 奔到院子裏，操起一只鐵鍬就往外跑, “誰特麽在叫喚？老子拍死她！”

眾人也都循聲找來。

聲音是從張老倔家的院子裏發出來的。

走近院子，才聽到張老倔正低低地罵道, “你個賤婆娘, 你發神經了啊？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, 你起來在院子裏跳啥大神啊？快，跟我進屋……”

他似乎去拽孫翠花了。

但緊跟著他就發出一陣嚎叫，“哎呀，疼死我了，死婆娘，你該咬我？”

這會兒張在明跟張在慶都起來了，還有張淑琴姐倆，都想幫忙把孫翠花給弄家去。

但孫翠花這會兒根本就發瘋了似的，根本不容別人近前，張在慶跟張在明弟兄倆交換了下眼神，一個人在前頭守著，一人就悄然掠到了孫翠花的身後，想要從後頭抱住她，然後前頭的人再撲上來，兩個人一起把孫翠花給制住！

卻沒想到，張在慶剛轉到孫翠花身後，還沒等著近身往前呢，孫翠花忽然就一個轉身，竄到了他跟前，下一秒鐘，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就響起了，張在慶疼得聲兒都變了，“娘，娘，你咬斷我的手脖子了啊！”

但孫翠花似乎根本不認識張在慶了，一張嘴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脖子，血，順著孫翠花的嘴角就溢出來了。

張在慶疼得渾身滋滋冒汗，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旁的人又幫不上忙，趙秀雲嚇得臉色變成白紙一般，“爹，咋辦啊？快點救救在慶啊！”她嘴上說著，實際上根本不敢靠前，就婆婆這個瘋勁兒，連自己兒子都咬得跟對付仇人似的，別說是她這個當兒媳婦的，真落在了婆婆嘴裏，那還不得把她脖頸子咬斷了啊！

這個時候，外頭院門被村民們給撞開，大家沖了進來。

帶頭的正是治保主任張浦，他瞪著眼睛問張老倔，“老倔，這又是咋啦？”
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啊，這老娘們半夜忽然醒來，直接從窗子那裏竄出來，這就滿院子跟被狼攆了似的那麽狂叫……”

“主……主任，救……救我……”張在慶疼得臉上表情都是個猙獰的。

“這個……是瘋了，連親兒子都咬啊？”有人驚呼起來。

“那可不是，這得了狂犬癥的就什麽人都不認，逮著誰咬誰！”

“啊？你的意思是孫翠花得了狂犬癥？那可……可是要死人的……”左二娘平常裏再不待見孫翠花，那也不希望她死啊，這會兒見她真的可能會死掉，左二娘有些可憐她了。

“娘，這種人死了就死了那麽壞……”左二氣咻咻的說道。

“話是這樣說，但……唉，作孽啊！”左二娘搖頭了。

血地滴滴叭叭地就從張在慶的手腕子處落下，這孫翠花竟跟喜歡食血似的，見著血越來越多，她眼珠子裏興奮的都赤紅了，鼻子裏還發出哼哼的聲音，像是在警告人們，別過來，這是我的獵物！

張在慶都要被嚇暈過去了。

趙秀雲哇一聲就哭了，“爹，主任，您們快想想法子啊！在慶快堅持不住了啊！”

死了男人的女人叫做寡婦，寡婦人人都不想當，何況趙秀雲跟張在慶倆人還有倆孩子呢！

“我倒是有個法子！”張浦看看張老倔說道。

“主任，你說，什麽法……”張老倔的話沒說完，就只聽砰一聲，緊跟著孫翠花仰面就倒在了地上，雙眼睛緊閉，昏死過去，額頭上一片血漬。

“主任，你的法子就是這個吧？”左二手裏的鐵鍬上沾染了一些血跡、剛才是他拿了鐵鍬拍在孫翠花的腦門上，把她打暈了，“這回可是清靜了，好端端的晚上都被這老娘們給攪和了，行啦，娘，咱們回吧！”左二招呼了他娘就往家走。。

其他人也都搖著頭出門，各回各家了。

“張老倔，沒分家的時候，你們嫌乎人家在喜家的鬧騰，現在分家了，你們家還這樣鬧騰，是不是我把你們幾個都抓去公社派出所報個到，你們就安生了？真是的，現在正是拔草促生產的時候，你們能不能少鬧妖蛾子？”張浦氣呼呼地丟下這話，帶著他的人走了。

張老倔無端端被被治保主任給懟了一通，一陣邪火上頭，到了孫翠花跟前，狠狠踹了她一腳，“你個臭娘們，大晚上的抽什麽風？”

說完，氣哼哼地回屋睡覺去了、

張在慶手腕上被咬得鮮血淋漓的，幾乎都能見著骨頭了，他媳婦扶著他進屋去包紮了。

張在明看了看躺在那裏的老娘，想要過去扶一把，可是自己一個人也扶不動，看看張淑媛跟張淑琴，那倆都低著頭回屋了，還不忘把自己房門子給插上，仿佛害怕孫翠花再進去把她們給咬死一樣。

女婿李大壯根本沒出來，那家夥一到晚上，睡得跟頭豬似的，打雷都打不醒。

張在明站在那裏，猶豫了一會兒，低聲嘟囔句，媽，不是我不把你扶起來，是我一個人扶不起來，他們都不幫我，那……我回屋睡了……

說完，他也走了。

隔著老遠，顧曉窗站在小院當中，聽著村裏的動靜。

“主人，您是不知道，我們把這臭娘們弄到末世去，那些僵屍呼啦啦就追過來了，這老娘們嚇得腿都軟了，尿了褲子，根本走不動道兒，沒法子，小西拿了樹枝抽了她一下，她回過神來，撒腿就跑，跑得那快啊，恨不能生出三條腿來似的，但就這樣她也沒跑過僵屍，被最前頭的僵屍給拽進懷裏，哈哈，主人，您是沒見，那老娘們驚恐之下，叫那僵屍是爹，把僵屍叫楞了，猶豫了一下，沒咬她，我們這才趁著這工夫把她從僵屍手裏搶出來，然後這一通狂奔……好在，我們去那裏只能持續五分鐘，時間到了，我們回來把昏死過去的臭婆娘給丟他們家院子了，這一摔，她竟摔醒了……”

這才有了剛才的大喊大叫。

顧曉窗讚許地看著東一衛跟西一衛，心道，這倆小玩意的異能力不錯，能直接把人帶回末世，盡管只能持續五分鐘時間，但這也足夠了，不是誰都能心平氣和地在末世待上那麽五分鐘的！

第二天，六嶴村的村民們街頭巷尾就有了新話題了，都在說，這孫翠花就是對在喜家的以及那仨孩子太壞了，所以被老天懲罰，變成瘋子了。

所以有人喊好，說這就是報應。

也有人說，這是給咱們敲警鐘呢，咱們都要向善才行！

左二爹神秘兮兮地說，“其實，這是野狼谷裏的野狼神在跟我們施威呢，那也狼神可是厲害的，能隔著幾公裏把人就給殺了，別人還不知道是誰幹的，多嚇人？”

“真的假的？野狼谷真有野狼神？”膽小的婦人害怕了。

“那可不，我爺爺的爺爺可是說過，野狼谷其實是另一個世界，那裏也有人在過日子，跟咱們一樣的人，不過，人家那日子過得可比咱們好，吃香的喝辣的，不是咱們凈吃糠咽菜了！”左二爹信誓旦旦地說道。

“你們別聽他說酒話，他爺爺是從外頭搬到六嶴村的，來的時候，他爺爺的爺爺早就死了，誰跟他爺爺講什麽野狼神的故事？告訴你少喝點，你非不聽，大早上的喝了就來街上渾說……左二，把你爹弄家去！”左二娘來了，一通罵，左二過來，扯著他爹就走，他爹要掙紮，他索性將他打橫一甩，甩到了肩膀上，直接扛回家了。

後頭人都笑起來，跟左二娘說，“嬸子，你家左二的力氣可是不一般呢！”

“那小子，就有把子蠻勁兒！”

左二娘也笑了，一轉頭就看到顧曉窗了，她拎著個袋子從山腳下走來，“曉窗，你這大早上的去哪兒了？”

“哦，嬸兒，我……我去拔草了，順便拔了些野菜，想要給孩子們做野菜饃饃吃！”顧曉窗神色有點異樣，但很快就恢覆了淡定，笑著跟左二娘說道。

“曉窗，要蔥不？我家裏還有一捆蔥，我讓左二送你一些？”

“不用啦，嬸子，我挖了野蔥，也挺好的……”顧曉窗回答著，就走過了這些人，徑直往河西的小院走去。

“唉，這孩子多好啊，是個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的……”左二娘望著她的背影說道。

其他人也都點頭，表示認同。

其實，顧曉窗背的袋子裏裝的不是野菜，而是野味兒。

有兔子有野雞，她天還蒙蒙亮就去了山中，走夜道對她來說，那簡直是小菜一碟，在夜色中，她運用精神力把附近所有的野物都給找了出來，然後她不費什麽力氣，就把野雞野兔們收入袋子裏了。

為了怕被人看出來，她還故意在袋子的上頭裝上了一些野菜。

把野菜翻出來，她摘凈洗凈了，用刀把野菜剁成碎末，她口袋裏找出來七八個野雞蛋，這可是她的意外收獲，把野雞蛋打碎了，正好鍋裏燒的水開了，她把野菜碎兒先丟進鍋裏，蓋上鍋蓋，等水又滾開了，又抓了一把玉米面丟在鍋裏，最後才把野雞蛋液溜著鍋轉了一圈，悉數都倒入進去，眼見著鍋裏蛋花熟了，這才停了火。

起鍋的時候，又捏了一點食鹽放進去。

回屋去把張玥他們仨叫起來，這仨孩子睡得倒實在，昨晚上孫翠花那麽鬧騰，他們都沒醒，可見孩子們也是白日裏累著了。

所以，顧曉窗對張玥說，“玥玥，今兒個咱們不幹活，你帶著弟弟妹妹在家裏玩，小媽出門去辦事，成不？”

“小媽，不能帶著我們嗎？我們不怕幹活……”張玥可憐巴巴地看著顧曉窗，小家夥眼底是有擔心的。

擔心什麽？

還不是擔心顧曉窗會一走不回？

顧曉窗笑了，捏捏她的小臉蛋，道，“看看你那小樣兒，小媽不是跟你說了，小媽不會走的，只要你們需要，小媽就一直留在你們身邊，這回小媽想要去給你買書本，你快要上學了，不準備準備怎麽成？”

“小媽，我不用你給我買本子，我可以拿著滑石在地上練字算數的！”張玥知道小媽並沒有錢。

“傻孩子，你以為是在咱們院子裏嗎？你想想怎麽用滑石就怎麽用，你是要去上學，跟別個孩子一起坐在一個課堂裏，上課的時候，老師會讓你們在本上寫寫算算，怎麽可能讓你在地上亂寫亂畫呢？”顧曉窗笑著摸摸她的頭，道，“別個，你什麽都不用多想，去了就好好學習就成，其他的都由小媽來想法子！”

“小媽……”孩子眼圈紅了。

“小媽可不喜歡哭哭啼啼的……”顧曉窗的話起了作用，張玥擡手揉了一把眼睛，像是發誓似的說，“小媽，我一定好好學習，不給你丟臉！”

“嗯，這才乖！”顧曉窗欣慰地笑了，她讓張玥在家帶張煜跟張盈吃飯，她則從那個袋子裏撿出來一只稍微有些小的野雞，拿籃子裝了，又在籃子上頭蒙了包袱皮，出門直奔村長張文昌家裏。

不是她顧曉窗喜歡拍馬屁，老是去討好張文昌，實在是因為這個時期村裏的人誰若是想要到城裏去，那都是要到村委會開路條的，這路條上寫明了去城裏的理由，還要蓋上村委的大印，一旦出村進城的人鬧出了不好的事兒來，這村裏給開路條的人是要受牽連的，所以，在鄉下想要進城開路條，那是個不容易的事兒。

顧曉窗不知道張文昌會不會給自己開這個路條？

可不管怎樣，她都要去趟城裏，如果張文昌實在不給開的話，那她就要偷偷去，走山道進城。剛搬了家，她需要添置很多東西，當務之急的就是衣裳，仨孩子原來的衣裳都是捉襟見肘的，分家的時候，她根本沒帶過來，帶來了也沒用，看著還窩心。

所以，她必須先給孩子們買一身衣裳作為換洗的。

她想過了，這衣裳最好是買個舊的，新的買回來，也不敢穿。

張文昌家院門是虛掩著的，顧曉窗站在門口，聽到院子裏宋世英正在說，“建躍，你下次回來，不要再買東西了，家裏也不缺什麽，你給自己買點吃的用的，別餓瘦了！”

“嗯，知道啦！”張建躍愉快地答應著，一陣腳步聲，他人就到了門口了。

門吱呀一聲開了，他正好就跟顧曉窗來了個面對面，他一怔，而後就笑了，“顧曉窗，你咋來了？我還準備走前去你哪兒一趟呢，你看，這是我給張玥準備的書包和本子，你看看……”

“不……不要了，我可以給她買的……”顧曉窗看著面前那個八成新的書包，還有一摞新本子，連忙拒絕。

“看看你，跟我客氣啥？張玥上學的事兒，我都跟小學的校長說了，他願意接受張玥，你下周一就把她送去就成，她落下的課程，校長會讓任課老師給她補上的，你不用擔心！”說著，張建躍一股腦地就把書包跟本子都塞給了顧曉窗。

沒等顧曉窗再說啥，他邁開大步就走。

顧曉窗楞怔了一下，而後快步就追上了他，從籃子裏把那只野雞提溜出來，直接塞給他，“這是給你的，你拿上……”

張建躍哭笑不得，“顧曉窗，我是想上學，又不是想當廚子，你給我只野雞，我……也弄不成熟的啊！”

“你得收下，不然我也不要這個……”說著，顧曉窗把書包本子往前一遞。

“這個……媽……”張建躍無奈地看著自家老媽。

宋世英都要被這倆人逗笑了，想了想說道，“建躍，你不是要去看你二叔嗎？你就別買水果了，拎著它得了，你嬸子也喜歡野味！”

“哦，那好吧，謝謝你，顧曉窗！”張建躍返身回來，用兜子將野雞裝好了，這才出門趕車上學去了。

“嬸子，我……我回了！”這一來二去的，顧曉窗也就不好意思提開路條的事兒了，她的野雞換了這書包本子，算起價值來，人家村長家還貼錢了呢！

所以，她有些沮喪，耷拉著頭，準備回家。

“曉窗，你先回來，我有事兒跟你說……”後頭宋世英叫她了。

“嬸兒，什麽事兒？”她只好回來。

張家院子裏，宋世英問她，“說吧，你是不是有事兒要找你叔啊？”

“嬸兒，我……我都不好意思說了……”顧曉窗真不能不佩服這個村長夫人，實在是個眼神厲害的。

“沒事兒，你說……”

“嬸兒，我其實是想要叔給我開張路條的，我想進城去一趟，辦點事兒……”

她原本的理由是買書包跟本子，這回懷裏抱著書包跟本子呢，自然這理由就不存在了，她只能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個去辦點事兒，只希望宋世英別打破砂鍋問到底。

“可是，你叔不在家啊，他去公社開會了，估計得晚上才能回呢！”宋世英如此一說，顧曉窗心中頓生失落。

“那……”

“沒事兒，你明兒個再去城裏，我回頭讓你叔把路條給你開好了，你來家裏拿就成！”宋世英爽快地說道。

“嗯，好，謝謝嬸子！”顧曉窗道了謝，這才出門來，回家了。

張玥一看到書包跟本子，高興得都歡呼起來了，“小媽，你太好啦……”

顧曉窗笑笑沒說話，怎麽說，難道說，這書包跟本子是我拿野雞換回來的？

看看墻角那裏的裝野物的袋子，想想這天氣太熱了，野物在袋子裏捂上一天恐怕第二天就不新鮮了，這野味若是不新鮮，那賣給誰去？

她看看鍋裏還剩下些吃的，本來也想吃一碗的，後來她沒吃，又把鍋蓋蓋上了，跟張玥說，晌午讓她跟弟弟妹妹湊合著吃一頓，等晚上她回來做好吃的。

“小媽，你可早點回來！”張玥這會兒全部的註意力都在哪些本子上呢。
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
顧曉窗簡單地把頭發給梳理了一番，又到水池邊洗了一把臉，雪花膏啥的，她沒有，也不需要，就只是把臉抹幹了水，這才去墻角把袋子背起來，她要走山道進城！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